LucFy 幽暗城二楼

倾塌

6K字END

※《高塔》后续

狛枝的问题似乎有所好转（？）

橙太太的配图点这里！！！超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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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没精打采地趴到书桌上时，白色的前发垂下来挡住了我的眼睛。头发太长了，即使我将它们别到耳后，也仍然有一撮会留在眼前。

 

我不愿意去剪掉它们，因为他曾称赞过我的头发很漂亮。

 

趴着的动作加剧了困意。桌子上杂乱地堆着还没写完的文档，电脑屏幕发出的白光在昏暗的房间里也分外刺眼，我眯起眼睛，看到摆在旁边的台历上还是昨天的日期——忘记翻页了，我想起来，于是伸手去将那页撕下。电子设备如此发达的今天，还用这种便签式台历的我大概会被人认为是十分守旧的人，但在每次撕下旧的一页时，总能感受到时间确确实实在流动着，沉重地压在手指上。

 

新的一页的日期上面赫然写着金曜日。看到这几个字的瞬间，我忽然清醒过来。

 

啊，他要来了。

 

疲惫的身体仿佛一下子有了精神，驱使我重新坐直。他要来了，我在心里重复了一遍，嘴角也因为这个想法不自觉地咧开了。他——日向君每到周末都会来我的（曾经是“我们的”）公寓，而这也成了我一周中最期待的时刻。这周还剩下什么要做的？我想了想，有几篇论文要看、下周是推理社的月刊的截稿日……今晚应该能完成……不，是必须要完成，我不想让这些事情占据周末的时间。

 

没关系的。这样想着，我又重新拿起笔。今天就算熬夜再久一点也没关系，第二天他会叫醒我的。

 

————

 

叫醒我的是烤面包和煎蛋的香味，以及轻轻拍在我的脸颊上的、有着温热触感的手掌。

 

“快起来吧。”日向君说。

 

我半睁着眼哼哼了一声，日向君只好无奈地掀开被子，撑着我的肩膀让我坐起来。我伸了个懒腰，慢悠悠地揉了揉眼睛。

 

“又熬夜了吗。”这几乎是一个肯定句。

 

“嗯……抱歉？”

 

其实我并不感到抱歉，或者说，是我故意这么做的。

 

我算是一个浅眠的人，良好的睡眠质量只和白天的忙碌程度挂钩，通常在日向君开门的时候我就会醒了。然而要是我没有醒来的话，日向君就会先帮我准备好早餐，然后把我从被窝里拎出来——不，拎这个词不恰当，听起来太粗暴了，应该说是像刚才那样将我慢慢地撑起来。如果我睡得再死一点的话，他甚至会抱我起来。

 

我实在我很享受这个过程，为此而熬夜就不算什么了。

 

“所以你在忙什么……啊，这个吗，”他看到了桌上的稿纸，“推理社的投稿？”

 

“嗯。”我点点头，庆幸日向君的注意力被转移走了。

 

他一直都是我的忠实读者。我们在大学期间同是推理社的社员（虽然日向君是被我拉进去的），而在他毕业后我也会将每月新发行的月刊寄给他。推理社的社团活动不怎么多，只有偶尔的书籍交流会，以及发行由社员投稿编撰的月刊。

 

“已经连载到第五章了啊，差不多快完结了吧？”

 

“预计下章就能写完……说起来，日向君能猜到凶手是谁吗？”

 

“嗯……”

 

他开始一边翻手稿一边思考。那个样子实在很迷人，而更迷人的是他在思考出结果后露出的自信的模样（通常只有短短一瞬间，可能连日向君自己都没意识到）。

 

“啊！”过了许久他突然惊呼一声，“会不会是自杀？”

 

“诶？为什么？”

 

“怎么说……虽然另外三个人都有犯罪的可能但是似乎谁都没有特别强烈的动机，所以就考虑了其他的可能性……而且如果是自杀的话许多线索就可以解释的通了……”日向君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笑着拍了拍我的肩膀，“——真厉害啊！”

 

“明明很轻松地就被猜出来了。”我摇摇头。

 

“真的是很精彩的故事！你要对自己多点自信才行啊狛枝。”

 

日向君从来不会骗我，所以我知道这是他发自真心的称赞。但我仍然忍不住说出相反的话语：“哈哈，那种东西我这种人怎么会有啦……”

 

还没说完，日向君就伸手掐了掐我的脸颊——并没有特别用力。他不喜欢我说那些贬低自己的话，不过他总是拿我没什么办法。

 

日向君不知道的是，尽管我一直都很讨厌自己，但和他在一起让我也能……稍微喜欢上自己一点了。

 

同往常一样，我们一起做了午饭和晚饭，对于曾在这里一起生活过四年的我们来说，这几乎像习惯一样自然。这间公寓本就是大学期间我和日向君一起租下的，原因倒是非常简单——那时我没有办法和大学的室友正常相处（并不是他们的错），而日向君由于和我不属于一个学院，也不能调到同一个宿舍中，最后折中的方式就只有搬出去住了。说起来，我并不怨恨那些讨厌我的人，不如说其他人会想远离我这种怪人才是正常的反应。唯独日向君是例外。

 

他总是在迁就我的要求。上同一所大学也好，一起搬出来住也好，加入推理社也好，即使在毕业后不得不分开（日向君找到了很好的工作，而我考入大学院继续进修），他也会每周都回到这个公寓来和我一起度过周末。

 

日向君就是那样的不擅长拒绝别人，也没法真正放下我不管，这让我不知不觉就变得任性起来。

 

熬夜的后遗症就是我在十点多的时候已经开始犯困了。这间公寓的卧室不算小，但只摆了一张双人床。在我们都还是孩子的时候我就经常在日向君家留宿，对于睡在一张床上这件事都已经很习惯了，所以谁也没有提出再添置一张。

 

钻进被窝的时候我看到他十分反常地在设闹钟。“日向君明天有事吗？”我疑惑地问。

 

然后，我听到他说。

 

————

 

也许是太困了，也许是大脑会本能地拒绝理解自己不愿意接受的东西，我听不清他说了什么，最后是我的意识告诉我日向君第二天要和女孩子出去。

 

“啊，是约会？”我用一种不自然的轻快语调问他。日向君并没有注意到，他似乎还说了什么，可能是那个女孩子是个什么样的人，他们要去哪之类的，但我一句都没有听进去。

 

不要去，我在心里说。但日向君看起来真的很开心的样子，这句话就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了。他在为他说的事感到高兴，想到这一点的我也不禁高兴起来——虽然也很痛苦。人原来可以同时感受到快乐与痛苦的啊。

 

然而幸运的是，就像人即使一心求死也会保持呼吸一样，我很快陷入了黑夜的怀抱，没有被自己的情绪困扰得一夜无眠。

 

第二天醒来时日向君已经不在身边了，他在桌上留了一张纸条，大意是提醒我记得吃早饭之类的。我攥着纸条，想着现在日向君应该已经见到了那位我不认识的姑娘，他们或许正在哪家餐厅吃早饭，或许已经在市区游玩了，然后他们会一起吃午饭，再……

 

你在嫉妒吗？头脑里有个声音问。没有，另一个声音回答。那些事太常见了，我和日向君共度的时光才是多到足够拼凑出一段比恋爱还要亲密许多的关系。

 

只是，并非恋人而已。

 

所有需要周末完成的工作都在之前做完了，而这种空闲的时间又变成了另一种折磨。往常的这一天日向君会拉着我出门，在超市买些生活用品，也会逛逛音像店或是书店。和过去相比，现在的我已经能尽量控制住那个过度共情的毛病。但旧有的习惯还在，我不喜欢出门，不想待在嘈杂的环境之中，只是如果和日向君在一起，出门就变成一件轻松的事了。日向君认为比起一直待在公寓中，出去走走对我会更好。日向君一直想要让我能够融入正常人之中，为此我也做了一些表面上的努力：收敛情绪，隐藏内心，以一副友善亲和的模样与其他人保持在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仅此而已。

 

这时我终于无法忍受再在公寓里待下去了。

 

去哪好呢？可选择的余地十分有限，最终我选择回学校的宿舍。因为很少回去，属于我的区域不出意料地被堆满了杂物，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室友今天不在。我无所事事地抱着膝盖坐在自己的椅子上，闭上了眼睛。

 

不知过了多久，我听到一阵急促地敲门声。是室友？他该不会以为宿舍有人吧？而且不是有钥匙吗？我烦躁地想着，继续闭眼装死。果然立刻传来了门锁转开的响声，以及——

 

“你这家伙在搞什么？！”

 

“日……日向君……？”

 

我的声音在颤抖，像个离家出走却被寻回的孩子似的，既害怕被指责，又难以抑制地产生那种被在乎的欣喜。

 

“公寓里也没人——手机也关机——”他大口喘着气，“我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还好我带了你宿舍的备用钥匙——”

 

他很生气。我不愿看到他生气，更不想惹他生气，但矛盾的是，潜意识里我甚至也喜欢他为我而惊慌的样子。

 

我等待他继续说下去，但日向君的声音忽然放轻了。“对、对不起，”他捂住嘴，担忧地看着我，“我不该发火的……”

 

“没事的。”我小声说。即使这种时候，日向君也一如既往地在照顾着我敏感脆弱的情绪。

 

“怎么看都不像没事吧？”他走到我面前，揉了揉我的头发。我立刻用力抱住他的腰，因为坐在椅子上的缘故，头正好靠在他的肚子上，柔软又温暖的感觉让我十分舒服。

 

“日向君以为我出什么事了？”

 

“我以为你……”他突然不说了。

 

消失了。毫无预兆地，我觉得他想说的是这个。日向君曾和我说过，他觉得我是一旦找不到活着的意义时就会马上寻死的类型——听上去的确有点可怕。

 

“不会的。”我蹭了蹭他的肚子，双手又抱紧了一点，“日向君为什么这么早回来？没有带女孩子回家吗？”

 

“你别乱说啊！”日向君的脸一下子红透了，“只是帮忙去机场接出差回来的同事而已！”

 

啊，这样吗。我回忆着昨晚他说的话，却怎么都不记得具体内容。那只是我在过度推测吗。

 

我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

 

————

 

第二天没有课，日向君因为担心我而又请假了一天。当时我本可以说出回绝的话，可最终那种渴望他留下的想法盖过了愧疚的感觉。

 

我们都在小心翼翼的回避着说到昨天发生的事，但到了夜晚我还是忍不住想要提起它们。日向君是一个正常的人，那样的可能性忽然被摆到了现实之中——他在某一天会遇到自己心仪的对象，在不远的将来会决定和那个人共度一生。而我仍会留在原地。

 

“那个同事——日向君喜欢她吗？”我装作不介意地问。

 

“曾经在一个部门工作过，有什么喜欢不喜欢的……”

 

“说不定她喜欢你哦。是日向君比较迟钝才没发现吧。”虽然这种迟钝也算是好事。

 

“别再说了啊。”

 

“日向君没有和女孩子接吻过吧。”

 

“喂，” 他终于抬头瞪了我一眼，“这种事你不是知道的吗。”

 

是啊，我知道。我知道许多许多有关他的事，当然也知道他从未交过女朋友。

 

“那，”我强迫自己说下去，“日向君来和我练习吧。”

 

我用很轻的、略带沙哑的声音说出这句话，同时不着痕迹地半眯着眼看着他。我清晰地明白我想要做什么。

 

日向君先是露出震惊的神情，而后目光开始变得困惑——但没有厌恶。我又眨了眨眼睛，这时日向君的脸开始泛红了。那一刻时间的流动仿佛被放慢了，我看到日向君缓缓闭上眼睛，我猜测那是默许的意思，于是我主动凑上去贴上了他的嘴唇。

 

他的吻技很生涩，不过我也没有好到哪去。我们略显干燥的嘴唇蹭在一起，似乎谁都不知道下一步该做什么。而后不知是谁先试探性的伸出舌头，舌尖碰在一起，慢慢纠缠。那时我的大脑几乎只能感受到接吻这件事——这个认知让我幸福得快要昏死过去了。

 

这就是接吻的感觉吗。他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呢？会把我想象成女孩子吗？我的皮肤要白一点，头发也比较长，做到这点的确不难吧。

 

我们的嘴唇分开时日向君仍然闭着眼，他的脸变得更红了，嘴角有着轻微的弧度，我想对此他也是感到快乐的，对我而言，这就已经足够——太过足够了。

 

这时候要是我的眼睛中没有溢出泪水就好了。这时候要是我能再说一句像‘哈哈，日向君那是什么反应啊’之类的话糊弄过去就好了。

 

“……狛枝！你怎么了！”

 

我又搞砸了。

 

混合着巨大的满足与失落的感情洪流汹涌得难以承受，而我是那么喜欢在这个人面前倾泻情绪，这种忍耐对我来说太难了。

 

“对不起、”

 

“狛枝……？”

 

“对不起、”我开始胡言乱语，“对不起、别生气、求求你、”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我。不要因为我那样的反应而躲开我。

 

日向君没有那么做，他只是温柔地拍了拍我的背。“果然还是搞不懂你这家伙……”他叹了口气。

 

我凝视着他的脸，想要从中寻找出逃避的神色，但最终什么都没发现，日向君还是那个愿意接近我的，那个早就习惯了我的喜怒无常的日向君。和别人相比，他已经懂我懂得太多了，但在我的感情上，他仍旧是迟钝的。我对他的感情。想独占的感情。爱。情。

 

这个吻的记忆会在脑海里持续很久吧，大概会像我们初遇的场景、我们共同度过的时光一样久。如果我能安排人生中每一件事发生的顺序，如果我有那样的能力，这一幕一定会被我留到生命的最后。然后我将在那天幸福地死去。

 

然而没有逆流的时光。昨天和明天都会变成过去，所有的关系都将渐行渐远，心中火热的情感会逐渐冷却，曾经拥有的喜悦也最终会被一无所有的悲伤替代。

 

但至少它们会在我的想象里存在的久一点。而现在，我的想象中甚至有一个真实的吻了。

 

于是，又一次冲动地想要说出口的话语被我又一次咽了回去。我们可以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然后生活将会继续下去。

 

————

 

我又撕下一页日历，开始期待下一个周末的到来。我仍旧普通地做着每天必须要完成的事，维持着生命普通地运转下去。啊，还有一件事要做，既然之前写的凶手被日向君猜出来，投稿要重新构思一个结局才行。下个月拿给他看的时候他一定会十分惊讶吧——下个月，那也不是很远。

 

这样的生活还会持续多久呢。在这本日历翻到哪一天时，日向君会明白我的心情呢。

 

总有一天会吧。那天是明天也好，是明年也好，是十年，二十年以后或是永远不会也好。即使是微小的约等于零的概率也无所谓。

 

只要这样的生活一直持续下去就可以了，我乐观而又悲哀地想着。让我永远留在像此时一样还会做梦的年纪，永远不要醒来吧。

 

请。求求你。我如此祈祷着。

 

END

————

之后某一天：

日向：你以为我为什么会不厌其烦的每周都来找你啊？

狛枝：！！！

这样（

 

本来这篇后续是受前篇的评论区太太们的启发想的一个类似彼得潘症候群那种的BE……所以标题叫这个也是因为和前篇连在一起就是“高塔倾塌”（

结果写一半放弃了删删改改就成现在这样了……可能还是矫情过头了抱歉……

 

感觉日向和狛枝的性格中都有不同程度的别扭

不过日向是“不说出来”，枝是“不好好说出来”这样的感觉？

说起来写的时候又掏出弹丸2玩了玩 随便点进去一个存档 正好是早上在餐厅前遇到枝 点他对话的话他就会对创哥说：

“即使是视而不见，只要能正眼看我就很开心了。”

哇哇大哭.jpg

 

总之非常感谢能够看到这里！（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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