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ucFy 幽暗城二楼

绵长的暗恋

1W2字END

*过去有点内向的日向 以及更受欢迎一点的狛枝

*大概、并不甜（

※后续《久远的回响》点这里

————

一、

 

“我是狛枝凪斗，请多指教喔。”

 

他的同桌同学朝他伸出手。

 

“啊，那个、日向创，”他紧张地站起身，飞快握了一下狛枝的手，“你、你好。”说完他很快就坐回自己的座位。

 

如果要形容自己的话，日向大概会选择普通、内向、社交障碍之类的词。过去他就尤其苦恼于应付人际交往，以至于高中之前的同桌几乎都因为他的无趣而不怎么搭理他，现在他连他们的名字都记不太清了。

 

离上课还有几分钟。他打算翻开新课本看看，那个叫狛枝的同桌却先一步将手按在了他的书上。

 

“开学第一天就这么认真呀——”

 

日向惊讶的抬起头。虽然他倒是没感觉到被冒犯……但对初识的同学说这种话是不是显得不太礼貌？

 

他还没回答，一个站在教室前面的女生就先朝他们——准确地说是朝狛枝喊道：“那个家伙一看就是书呆子！狛枝过来和我们说话啦！”

 

狛枝微笑着对这位身材娇小的女生挥挥手，却没有要过去的意思。

 

“小日寄子就是那样，日向君别太介意。”他冲日向解释道，“她叫西园寺日寄子，不过日向君想不到吧，她国中时就是学校里有名的日本舞蹈家呢！她还举办过个人的演出，当时来看的人可是挤满了整座礼堂……”

 

“真厉害……”日向由衷地赞叹，目光忍不住多在西园寺身上停留了一会。仔细观察的话，她虽然穿着学校制服，但的确能感受到身上有一种舞蹈家的气质。

 

“不过她说的也没错啦，日向君刚来这里，也不和别人打招呼，的确会被当成书呆子哦？”

 

“喂。”

 

“我不是在指责日向君！”看到他的脸色，狛枝马上露出歉意的笑容，“要不我来和日向君介绍一下大家吧？”

 

他有点跟不上狛枝的思路。“……你都认识他们吗？”

 

“都是曾经的同学嘛。”

 

于是在上课铃声响起之前，他就一直在听狛枝滔滔不绝地介绍每个同学，不光是名字，就连性格爱好他也知道的非常清楚。他这才知道除了他以外，其他同学都是初中部直升上来的。

 

这家伙——是个自来熟吧？日向只能这么想，毕竟从没有哪个同学能一口气和他说这么多话。过去想和他交朋友的同学大多因为他不善言辞的性格而退却了，即使这并不是他的本意。

 

至少这是一个好的开始，他想。这是故事幸运的开端。

 

————

 

狛枝非常受欢迎。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之后他确认了这一点。

 

日向撑着脑袋，看着旁边的狛枝正和澪田讨论某乐队新发售的CD。狛枝虽然没什么特别明显的爱好，但却好像什么都懂，能和每个人都聊的很开心。似乎每个课间都有人来找狛枝说话，于是他的周围总是很热闹——尽管他并不在这种热闹的氛围之中。

 

他想狛枝可能有一种特殊的魅力，不光是身边的同学，就连老师也都很喜欢他。当然也可能是因为他有一张白净漂亮的脸，脸上也总挂着与之相配的柔和笑容，很容易让人产生好感。

 

但这样受欢迎的狛枝却仿佛更喜欢和他说话。

 

比如现在，澪田刚走狛枝就转过头问他：“日向君喜欢什么类型的音乐？”

 

这样简单的话题进行几分钟后就上课了。而每个课间或是休息时间，都会有这样几分钟的对话发生在他们之间，十分自然，却又像是狛枝为他预留的特定的时间。

 

有时狛枝也会找他借书或文具，还有时狛枝会很自然地把习题推过来，问他解法是什么。狛枝的几次测验成绩都很好，日向搞不懂他为什么还有那么多问题，于是他就把这个疑问说出来了。

 

“其实好多是蒙对的啦。”狛枝悄声告诉他，“因为我的运气很好哦。”

 

他怀疑这不过是狛枝自谦的说法，但他也没再纠结于此。人类都是渴望被称赞的，而每当他讲完时狛枝总会说“日向君好厉害”之类的话，让他多少有点被认可的满足感。

 

不过也许是真的也说不定，狛枝平常的确显得比其他人更好运的样子，比如忘带作业的时候一次都没被老师抽查到，他还经常主动提出帮自己买饮料，托他的福，日向也时不时就能喝到‘再来一瓶’的奖励。

 

他也会感到不好意思。你不用勉强自己和我聊天的，他想对狛枝这么说，但他一次都没说出来过。即使是他这样内向的人也是有社交需求的，而狛枝的存在就刚刚好满足了他的需要。

 

那时日向还没有——或者说还没意识到，青春期的躁动正在他心里如暗潮般涌动。

 

————

 

在去保健室拿体检表的时候，日向顺便也把狛枝的那份一并带走了。最近他已经很习惯于做什么都把他的同桌考虑在内。

 

因为他们算朋友吧，日向想。

 

在母亲殷切的问他“小创在学校和同学相处的怎么样？”时，他脑海里第一个出现的就是狛枝的笑脸。多亏狛枝每天都主动和他说话，他也找到了一点和别人正常相处的感觉。他的缺点就是太在乎别人的看法，过去他和同学的关系虽说不算差，但是说话太过客气，无形之中就和产生了疏离感。

 

而现在他和狛枝的关系已经好到可以互相开无伤大雅的玩笑了——就像正常的高中男生一样。狛枝偶尔也会对他做点恶作剧，比如在他的课本上画画之类的，不过狛枝绝不会做到惹恼他的程度，日向也就只会说他几句。

 

因为狛枝的缘故，班上其他人和他也熟络了起来。像是别人约狛枝出去玩的时候狛枝会拉上他，和别人聊天时狛枝会突然叫他的名字，为了邀请他也加入话题之中。这么一来二去，狛枝的朋友也成了他的朋友。

 

“我帮你把体检表领回来了。”他将狛枝的那份放到他的桌上。

 

“谢啦。啊，可以看看日向君的吗？”

 

“有什么好看的……”他嘟囔了一句，还是把自己的表格也推过去。

 

但是狛枝看他的体检表比看自己那份还认真。“我还以为日向君肯定有一米八呢，”他惊讶的说，“说不定是视觉效果问题？”他煞有介事地拍了拍日向头顶翘起来的头发。

 

“别随便摸别人头啊！”他也不甘示弱的在狛枝头上拍了下，“会长不高的。”

 

看到狛枝夸张的捂住脑袋，装出很疼的样子，他又忍不住笑出声来。

 

他才是测身高的时候把头发算进去了吧，明明就只比我高一厘米，日向在内心默默吐槽，毕竟狛枝那头蓬松的乱毛也应该很占地方才对。

说起来他自己也曾留过快到肩膀的长发，因为初中时懒得去理发，头发就留的越来越长，应该和狛枝现在的长度差不多。后来开学前一天报道的时候正好撞到学校的风纪委员，被指责了头发太邋遢，只好当晚就剪成了如今这种普通的发型。

 

他记得他和狛枝提起过这事，狛枝还安慰他说现在的头型很清爽。风纪委员怎么没说过狛枝的头发呢，还是说他从来没碰到过风纪委员——果然运气好会少很多麻烦。不过他觉得狛枝现在的发型就很好，他无法想象短头发的狛枝会是什么样子，虽然一定也很好看。

 

要说幸运的话，他能遇到狛枝也很幸运就是了。

 

————

 

事情变得不对劲是从寒假的修学旅行开始的。

 

不知道谁先提出晚上玩国王游戏，日向也被拉着去凑热闹了。到最后一轮，是索尼娅抽到了象征国王的鬼牌。

 

“那么，四号去亲七号吧！——要亲够三秒钟以上哦！”

 

周围大部分人都是松了口气的样子，他却吓得差点仰倒在地。他手上握着的牌正好是红桃四。

 

他还在愣神的时候左右田已经过来翻开他的牌。“是日向！”他向大家宣布。

 

日向感到周围看着他的目光都在暗含着想看热闹的期待，他只能祈祷七号是个稍微好应付一点的人。

 

“那么另一位是……”大家都在来回张望。

 

接下来响起的声音是他某种意义上最不愿意听到的。

 

“是我哦。”狛枝亮出了自己的牌。

 

“狛枝——？！”

 

这是狛枝今晚第一次被点名，日向还以为他的好运气可以让他完全绕过惩罚缓解呢。他刚才的确在心里祈祷他要亲的对象不会把这种事放心上，但是，狛枝——

 

狛枝可是他朝夕相处的同桌啊也是他现在最好的朋友啊他要是因为这种事觉得尴尬了怎么办那以后还怎么和他正常交流啊啊啊……！

 

“喂，你是homo吗？亲个男生还这么紧张！”西园寺不客气地说。

 

大家都笑了起来，他这才意识到他已经沉浸在自己乱七八糟的想法中好长时间了。什么homo……这只不过是西园寺在开玩笑而已，你知道她的，他对自己说。但是他还是控制不住自己变得越来越烫的脸颊。

 

“愿赌服输！”索尼娅也在催促他。

 

不过是亲一下，日向给自己打气，而且你不是和狛枝最熟吗，总比选到哪个女生好点吧！想到这里他终于看向狛枝的方向，狛枝还坐在他的位置上，正对他回以微笑，似乎在对他说“只是个游戏而已，日向君过来吧”。

 

他做到了，他真的过去了，他走到狛枝面前，他看到狛枝越来越近的脸，他闭上了眼睛。

 

……

 

“……你真的是homo吧！”是左右田的叫嚷声。

 

三秒钟到了吗？他睁开眼睛，狛枝也正在看他，脸上泛起十分少见的红晕。

 

“小泉姐我受不了了！”西园寺一脸嫌恶的躲到小泉背后。

 

“那个……”索尼娅难得地慌乱起来，“日向同学……我没说一定要嘴对嘴的……”

 

气氛陷入了尴尬之中。日向完全傻掉了。他刚才怎么想的？他为什么很自然的就想到去亲狛枝的嘴唇而不是其他地方？太奇怪了。日向捂紧自己的嘴，无法思考怎样能摆脱现在的局面。

 

“游戏已经结束了吧？”狛枝忽然说，“再不去睡觉老师可是会生气的。”

 

这似乎点醒了其他同学，于是大家都开始收拾东西，互相道了晚安。

 

狛枝在帮他说话，替他解围，但日向现在连说谢谢的心情都没有。他还是不敢去看狛枝的眼睛，他的脑袋低得只能看到自己的鞋子。完蛋了，他想。

 

————

 

结果那之后全班都知道了这件事，他和狛枝的关系问题也成了大家爱拿来取笑的事情。

 

辟如老师叫狛枝回答问题的时候，班上就会有人起哄喊他的名字，或者是要完成小组作业时，别的同学也会有意无意的把他俩凑在一块。狛枝倒是对此一点都不在意，对他的态度也和平常没什么区别。

 

“听说你小子喜欢狛枝啊！”有次终里还特地跑过来问他。

 

他没有承认，虽然也没有否认，只是用“别听他们乱说啊”这样的话搪塞过去了。

 

但是终里再问“那狛枝喜欢你吗？”的时候日向还是认真的回答了不。狛枝如果听到这种问题一定会很困扰吧，他想，听到自己被说对另一个男生抱有好感什么的……

 

狛枝也喜欢我？怎么想都没可能的吧，只有他自己纠结于此。要说为什么的话，就是别人在开他和狛枝的玩笑的时候，他并没有觉得愤怒——甚至反而有一点点开心，他不愿意去否认的原因是他内心也许是真的很喜欢狛枝，不正常的那种喜欢。

 

从修学旅行回来后他似乎就开始以另一种眼光看待狛枝了。他的长相，他的声音，他的表情，他的话语，通通变成了耀眼的魅力点，而狛枝又坐在他同桌的位置，无时无刻吸引着他。就连他的梦里，那个‘亲吻’还会时不时重演。那个短暂而柔软的触感……如果那时的他知道自己现在的情感的话，应该会亲更久一点的——因为那可能是唯一一次的机会。

 

他仿佛忽然失去了和狛枝正常交流的能力，本来他很容易就能接着狛枝的下句继续说下去，但现在他经常会突然沉默。我可能是真的喜欢你！这样的话说出来狛枝一定会被吓跑吧。

 

日向觉得自己又变成初中时期畏首畏尾的小孩子，害怕说话，害怕维持关系，害怕被人讨厌而躲在自己的世界里。而狛枝是他几乎只有灰色的生活里最绚丽的色彩。

 

伴随着混乱不堪的情感，第一学年最后的日子就这么度过去了。

 

————

 

假期中，日向收到了一条短信。

 

他很少收到信息，因为他那部老旧的手机基本只是用来和家里联系的，只有入学时在班主任那里登记过一次，号码也没告诉过其他同学。

 

但看到信息内容时，他差点把手机扔出去。

 

「我是你喜欢的人哦。」

 

？！

 

发信人是他不认识的号码，信息里除了这句话也没有任何别的文字。恶作剧——他只能如此猜测，他的某个同学弄到他的手机号然后给他发这种意味不明的消息，如果他回复‘是谁？’的话不就代表被捉弄了么。啊，如果对方真的是他的同学的话，估计此时正在期待他会回复‘是狛枝凪斗吗？’，然后好好嘲笑他一番。

 

我在想什么。他烦躁地摇了摇头，手指移到删除键上。

 

但……如果真的是狛枝呢？

 

如果他也喜欢自己……不可能的吧。但是日向忽然不想这么做了，他没有删掉短信，也没有去查明号码属于谁。

 

就让他把这微小又隐秘的希望藏在心里吧。

 

————

二、

 

幸运离他而去了。

 

第二学年开始时班主任调换了座位，日向的位置没变，只不过狛枝被换到教室的前排去了。尽管他安慰自己新学期调换座位很正常，但只能远远地看着狛枝的背影依然让他心中不可抑制的产生失落。

 

就好像生活中的一部分突然被抽走了。每天属于他的“狛枝时间”不再存在，他已经习惯了每天都能听到狛枝的声音，能看到狛枝对他笑，直到现在才明白习惯是多么可怕的事情。

 

其实还是能听到、也能看到的。狛枝和别人说话的声音会夹杂在乱糟糟的杂音中传进日向的耳朵，像隔着一扇门似的模糊不清，他的嘴角会弯成日向熟悉的弧度，只不过朝向的是其他人。他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在灼烧着他，除了失落还有一些名为嫉妒的心情。

 

并没有什么专属于你的时间，在默默观察狛枝——这几乎已经成为他的新爱好了——之后他只能得出这样的结论，狛枝拥有那种能和所有人都做朋友的能力，而一年的时间没能让他从狛枝身上学到那么多，他也只到勉强能和别人正常说话的程度。

 

“……日向君在听吗？”他的眼前出现七海晃来晃去的手。

 

刚才好像七海一直在对他说什么，日向突然回过神来。“七海同学！抱、抱歉，稍微有点走神……”因为不知不觉又在看狛枝了。

 

七海是现在坐在他前面座位的同学，是位很奇特的女孩子，一下课就会捧起游戏机打游戏，对周围发生的事充耳不闻。

 

“没关系的，”七海摇摇头，把游戏机递到他面前，“日向君知道下一步该做什么吗？我不太擅长这类游戏……”

 

是个解谜游戏，他看到屏幕右侧已经列出了大部分找出来的线索，似乎就差一步就能过关了。

 

“嗯……那个纸条上或许有答案？”他不确定地说，“你看这里……”

 

“啊——好像真的是这样！”七海忽然激动起来，心满意足地拿回游戏机，“我大概明白了！日向君很敏锐呢。”

 

很敏锐吗？日向挠挠头，这还是他第一次听到别人这么说他，但七海的语气十分真挚。也许像他这样性格的人都很敏锐吧，察言观色，把自己关在自己内心建立的堡垒中，和别人保持在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上。

 

但是还没有敏锐到能明白自己想要什么。也没有敏锐到能察觉狛枝对自己的真正感情。

 

————

 

日向经过左右田的课桌时，发现桌上放着一本机器人社团的宣传册。

 

“那个，”他鼓起勇气问，“你们社团在招新？”

 

“是啊！”左右田立刻回答，“怎么，日向有兴趣来吗？”

 

“啊，最近想……”

 

他还没说完，左右田已经重重的拍了下他的背：“那么从今天起你就是我们社团的新社员了！我可是社长啊！”说完左右田就把宣传册和传单一股脑都塞到他手上了。

 

比想象的轻松啊，日向松了一口气。虽然左右田平常看上去有点‘吊儿郎当’的，但他是去年就夺得了全国机器人大赛冠军的天才选手，今年能当上社长也是理所当然的事。他过去从未接触过机器人之类的东西，也的确有不少兴趣，但是……想到这里他对左右田产生了一点愧疚感。

 

他想加入，更多是因为他知道狛枝也是其中的成员。

 

最近他几乎没怎么和狛枝说过话，座位的距离太过遥远，也只有偶尔打照面时像普通同学似的打个招呼。太少了，他想和狛枝能有更多的交集，如果属于同一个社团的话就能离他更近一点了。

 

社团的迎新会上，他一眼就看到了狛枝。狛枝也很快注意到他，朝他小幅度地挥了挥手，又指指他旁边一个空着的座位。日向突然感觉自己的心跳加速了几秒钟，他深吸了一口气，小跑到狛枝旁边。

 

“日向君，欢迎加入哦！”狛枝笑的很开心。

 

希望狛枝没有注意到他正在脸红。“我还什么都不了解，以后也请多指教了……”

 

“哈哈没关系啦，我才是什么都不会呢。”

 

这一定又是狛枝为了安慰自己的说辞，毕竟他的头脑那么好使。

 

左右田还在活动室前面讲话，但他的注意力又全部被狛枝占据了。人与人之间应该说什么？应该是互相分享彼此的生活与想法，可是他的生活无趣的不值一提，他的想法又唯独无法与眼前的人分享。所以他只能看着狛枝，只能做到这一点。

 

但只有这一点就让他的心脏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满足感。他已经开始期待着每周的社团活动，他感觉属于他的狛枝时间又回来了。

 

————

 

日向还在敲代码的时候，狛枝已经拿起一本小说翻看起来。

 

“你都做完了啊。”

 

“嗯——”狛枝懒洋洋地回答，“但是还没到活动结束时间嘛。”

 

他们最近在准备一个团体赛，不过他和狛枝负责的是不同的部分，所以狛枝就算闲着也帮不上什么忙。日向继续专注于他自己的工作，但没过一会，他就感到有一道视线一直在他身上扫来扫去。他侧过头，果然狛枝也正用余光看他。

 

但他是个胆小鬼，在明知自己喜欢狛枝的时候，他依然在等狛枝先开口。就像每次活动他都会尽量坐在狛枝附近，但又不敢靠的太近，不然他会紧张得呼吸不畅。

 

不行，这样根本没法集中注意力。

 

一方面他想和狛枝说他可以去帮助其他人，另一方面他又希望狛枝能一直待在他身边。

 

也许狛枝并不是十分热衷于社团活动，他想。

 

这是狛枝的常态也说不定。他回忆着狛枝平时的状态，好像真的从来没有非常认真地专注于什么的时候。他似乎对什么都感兴趣但却没有真正的爱好，什么都能做到平均水平之上却又到此为止。

 

“狛枝，你为什么加入机器人社团？”他终于想到了一个话题。

 

“我吗？”狛枝指了指自己，“唔……大概和日向君的理由差不多吧，想给自己找点事情之类的。”

 

怎么可能差不多，不，应该说是完全不一样——如果他知道自己是因为他才加入的话。

 

“啊，到时间了。”狛枝看了看表，“我先走了。日向君加油哦。”

 

“嗯……明天见。”

 

狛枝走出活动室的门时，他的心里也开始计时。社团的活动室是在四层，以狛枝的走路速度大概两分钟就能走到楼下。——啊，现在就快到了。

 

他站起身走到窗户旁边，窗外正好能看到狛枝向校门口走去的背影。每次狛枝先走后他都会这么做，如同进行什么重要的仪式一般。他很喜欢狛枝走路的样子，步伐透着一种不拘一格的随意感。

 

他会回头吗？他知道我在看他吗？他的头脑中冒出不切实际的想法。

 

但，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狛枝就像听到了他的心声似的转过头，似乎在张望着身后有什么东西，然后他的视线缓缓向上，他们的目光对在了一起。

 

他看到我了，这个认知让日向十分慌乱。但惊讶的表情只在狛枝脸上停留了一会，很快就变成了——那一定是他见过的最好看的笑容，狛枝在挥手，夕阳在他身上镀上一层金色的光，映得他的头发像一团温暖的火焰。

 

他也朝狛枝挥手了吗？还是没有？

 

他不记得了，事实上那时候他的大脑已经在超负荷运转，只有眼睛看到的画面分外清晰。

 

那个画面太过美好，他想他一定会把这一幕深深刻在记忆中，而他也的确记了很久很久，每每回忆起来时那道刻痕还在隐隐作痛。

 

————

 

教学楼里已经没什么人了，在寂静的走廊中能听到外面传来哗啦啦的雨声。

 

是雷阵雨啊，日向想，还好他记得带伞了，不然这么晚才离校的话肯定会被困在学校的。快走到门口时，他刚打开书包准备拿里面的雨伞，就看到狛枝正坐在楼梯上。

 

“日向君也在呀！”

 

“去找老师请教了一点问题……”他挠挠头，想起今天是狛枝负责打扫教室卫生，“你没带伞？”

 

真是个蠢问题，他说完就后悔了，狛枝会在这里坐着还能因为什么啊。

 

“是啊，”狛枝回答，“很少遇到这种情况呢。”

 

的确不太常见——他想到狛枝一直以来的好运气。“今天你不太走运啊。”

 

“哈哈，大概幸运女神偶尔也会忽视我吧。”他摊手，脸上看不出焦躁的情绪，甚至还有一点高兴的样子。狛枝的心态似乎一直都很好，换作一般人遇到坏天气都不会像他这样吧。

 

他和狛枝的家不同路，也没法提出一起走，要是说撑伞送狛枝回家又显得太不正常了，虽然他很想这么做。思考了几秒钟，他决定装作自己也忘带伞了。

 

要是换做恋爱小说，和喜欢的人独处通常是一起看日落或是看星星，哪有像他们这样并排坐在楼梯上看雨的，日向被自己的想法逗乐了。但是看雨也很好，就算不说话也有雨声掩盖沉默。

 

“日向君真善良。”狛枝忽然笑起来。

 

“啊？”

 

“是特意陪我等雨停的吧。”

 

“你在说什……诶！”

 

狛枝已经抢在他之前把雨伞从他包里抽出来了。“因为日向君带伞了嘛。”

 

他刚才忘记把背包合上了，狛枝肯定一开始就发现了——日向简直窘迫得想立刻消失。

 

狛枝把伞递回他面前，但在他伸手去接的时候停住了：“要不把伞借给我吧——？”他用上扬的语调问。

 

日向愣了愣，手就真的收回去了。“好啊。”他想都没想就说。本来他也的确有这个想法，但让他提出把唯一的一把伞借给狛枝果然还是做不到，不过狛枝主动说出来就正好了。

 

但是他收到的不是狛枝感激的话语。

 

狛枝猛的站起身，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了。“我在开玩笑啊，”他的声音里带有陌生的愠怒，“一般人都不会借的吧，那你怎么办啊？”他强硬地把雨伞塞回他手里，“日向君是笨蛋吗？”

 

日向被一连串的问句打的措手不及，然而狛枝没有给他组织语言的时间，他已经拿起背包朝门外走去了。

 

狛枝！他在心里大喊，雨还没停！会感冒的！

 

等他想起拿着伞追上去时，雷阵雨已经快停了。狛枝应该……没怎么被淋到吧，他只能这么想，他毕竟还是幸运的啊。

 

————

 

第二天狛枝仍旧照常和他打招呼，接下来的几天也是，社团活动也一直坐在一起，仿佛那个不愉快的下雨天只是他的错觉。

 

但——不是，虽然表面上看不出区别，日向还是能感觉到他们似乎疏离了许多。狛枝主动找他说话的次数减少了，也很少再看着他，就像他只是狛枝的许多朋友中普通的一个。

 

或许他本来就是？

 

他翻来覆去的想那天狛枝会生气的理由，但还是不明白问题出在哪里。是他的做法让狛枝困扰了吗，因为他表现的……对狛枝太好了？毕竟狛枝又不是homo，被同是男生的他宁可自己淋雨也要借伞什么的，想想还是有点不舒服的吧。

 

说不定他也不是真的喜欢狛枝——不是那种喜欢，只是狛枝那时恰好是他的同桌而已，换做是别人主动接近他，他也会产生同样的情感，再随着青春期的结束一起消失。

 

他喜欢狛枝什么？冷静下来的话日向可以想出一堆理由，从外貌到性格到方方面面。但其实根本不是那些，他只是不由自主地想去看他，想接近他，说白了就是迷恋而已。

 

不只是迷恋。别骗自己了。

 

大概是狛枝的影响，他不再是过去社交障碍的日向了，他现在已经能够比较自然的和别人展开对话，也可以交到新朋友了。但没有人有狛枝那样的魅力，他的一句话，一个表情，模样，动作，都能夺取他的全部注意，只要在狛枝面前他就会变得傻乎乎的像个陷在恋爱中的笨蛋。

 

在家里愣神的次数多了，就连父母都在问他是不是因为学期考试临近而太过紧张，他才发觉自己的确把太多心思放在狛枝身上了。

 

停下来吧。能相遇就很幸运了，能成为朋友就更好了，他们在同一个班级，他每天都能看到狛枝，这还不够吗。

 

这样就足够了啊。他反复想。

 

但是还不够。远远不够，一直都不够，永远都不够。

 

————

三、

 

第三学年开始后最让日向惊喜的事情就是，狛枝的座位又被调到他附近了，这次是他的前面。

 

这是一个很好的位置，他可以在背后肆无忌惮地看着狛枝，但又不像同桌那样侧过头就会四目相对，没有时刻需要说话的尴尬。

 

现在他已经能接受他和狛枝只是朋友这种想法——不如说这么想反而能让他更好受点。这就是‘暗恋’吧，日向想，不去打扰狛枝，不做过格的事，他也能普通的和狛枝相处，并且一直将普通的关系保持下去。

 

有一天放学时七海提议大家一起去游艺厅玩，来邀请他时还特地对他说“狛枝也来哦”，让他连婉拒的念头都没有了。虽然已经过去两年，但调侃他“喜欢狛枝”这件事依然是大家经久不衰的乐趣之一，即使他后来试图解释只是要好的朋友也没用。

 

他自己没怎么来过游艺厅，所以大部分时间都站在七海和左右田身后看他们俩打格斗游戏，并在心里由衷为从没赢过的左右田感到心疼。在不远处是在抓娃娃机前的狛枝，他很擅长抓娃娃，没过一会就抱了一手的战利品——大部分都被一起来玩的女同学要走了。

 

狛枝在学校似乎从来没谈过女朋友呢，他突然想到。明明他那么受欢迎……

 

他想的出神，直到被小泉注意到了。“日向同学！一直看别人玩可不行！”小泉严厉地说，递给他一把代币，“喏，我这里还有多的。”

 

“啊，谢谢！”

 

他在周围看了一圈，决定就玩赛车这种比较容易上手的游戏。他把背包和其他同学的放在一起，然后坐上赛车设备。

 

一局还没玩完，他听到自己手机响了。西园寺还评价过这种过时的铃声只有他会用。

 

“要帮你看下吗？”狛枝问他。

 

“麻烦了——”一定是父母给他发消息问他多久回家之类的，日向的注意力都在屏幕和方向盘上，随口说道，甚至忘了自己手机设置过密码。

 

“有密码诶。啊，会不会是KOMAEDA——？”

然后就真的传来输入密码的嘀嘀声。

 

？！不不不你在干什么——

 

“不是啊。难道是NAGI……”

 

“我自己来就好！”他赶紧抢过手机，觉得自己的耳尖都烧的发烫，“别开这种令人误会的玩笑啊你。”

 

狛枝立刻露出无辜的笑容，旁边的几个同学也哄笑起来。

 

我明明已经接受现实了，他怨恨地瞪了狛枝一眼。别开那种玩笑啊，别让我再误会你也喜欢我啊。

 

日向紧紧攥着手机，庆幸自己及时拿回来——因为他的手机密码的确是NAGITO。

 

————

 

‘毕业’带来的压力越来越重。

 

社团活动少了，班里最不把学习放在心上的人也开始努力，这种气氛容易让所有人都紧张起来。日向想去市里最好的那所大学，但以他现在的成绩也不是很有把握。

 

有时他觉得无比烦躁，就会把头往前探一点，到鼻尖刚刚好碰到狛枝后脑翘起来的头发、又不会让他感觉到的位置，这样他就能闻到狛枝头发上散发出的淡淡的气味。

 

很好闻的气味，他满足的想。其实也说不上特别，就像混合着洗发水和一点他本身的味道，但因为是狛枝所以很特别。想到几个月后可能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

 

“呐……狛枝。”他轻轻戳了戳狛枝的后背。

 

“嗯？”

 

“你想申请什么大学？”

 

“唔……”狛枝回过身，手臂撑在他的桌上，看起来十分困惑，“还没想好呀。”

 

“诶？？现在还没？”

 

“等报名的时候喜欢哪所学校直接填报就可以了嘛。”

 

“但、但是不早做准备——”

 

狛枝笑着摆摆手。“没事啦，最后总会有办法的。”他好奇地探过头，“日向君怎么突然问这些？”

 

太近了——

 

日向赶紧向回缩了缩，发觉自己刚才表现的似乎比狛枝还焦急。“……没什么。”他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他以为狛枝会在考学这种大事上稍微认真一点的，但他刚才说话的语气和内容都仿佛在谈论别人一样，好像他自己的人生怎么走都无所谓——不对，更像是他有心想事成的自信。他或许真的是被神明大人选中的人吧，就像他那令人羡慕的好运气一样，他觉得无论如何他的未来都会是他想要的模样，所以才对一切都不在意。

 

在前一瞬间，他还下决心如果狛枝告诉自己，那么他就报考和他一样的学校，而现在这个念头已经消失了，就像从未产生过一样。他觉得自己好像更理解狛枝一点了，同时也更加认识到狛枝和他是……不同的人。

 

————

 

“日向同学！狛枝同学！”小泉正举着相机对准他们，“看这里！”

 

然后日向就听到几声快门按下的声音，还夹杂着一些周围同学起哄的口哨声。

 

“怎么突然……”他慌忙拿起一本书挡在脸前，藏在后面小声说。他不太喜欢拍照，家里人经常说他的照片看起来总是‘愣愣的’。

 

“日-向-同-学-！”

 

不给他闪躲的机会，小泉走过来把书从他手里抽走，镜头也已经摆到他眼前，“毕业前一定要多留下一些影像做纪念哦！”她一边调整角度一边说，“啊，狛枝同学也再靠近一点啦，你们关系不是很好吗？”

 

狛枝听话地向他挪了挪，又像是为了印证小泉说的话似的，手很自然地搭到日向肩上。他甚至能感觉到狛枝身上的热量。

 

他突然觉得照相这件事一点都不坏。

 

几天后小泉特意把照片都洗出来一份，让大家可以挑走自己喜欢的留作收藏。日向翻看了一遍，最终还是把他和狛枝的合照——也是三年中唯一一张合照拿走了。

 

照片中的狛枝带着他招牌式的微笑，他是很上相的类型，照片似乎比本人看上去更加柔和，只是笑容有一丝迁就的意思。在旁边的他和狛枝比起来就显得十分普通，笑得露出一排牙齿，从照片中他都能再次体会到当时的心情。

 

但无论是照片还是记忆都是过去了。他的高中也即将是过去了。

 

想留下点什么。

 

那就去和他表白，他心里忽然冒出这个想法。反正也快毕业了不是吗。

 

大脑已经开始自动构思台词：狛枝，有件事想告诉你，其实我一直都……

 

不行。他退缩了。他害怕被拒绝，他害怕被当做是玩笑，甚至他更害怕被接受，因为他没有能应付了恋爱关系的自信。

 

这种事还是留到以后吧。或许哪天已经是大叔的他也会叫狛枝出来喝酒，他们会一起回忆短暂的青春，然后他大概能像说晚饭吃什么一样把他也曾喜欢过狛枝这件事说出来。

 

狛枝会怎么回答呢，日向想象不出，他甚至连步入中年的狛枝会是什么样子都想象不出。他的头发会服帖一点吗，下巴上会有胡茬吗，会带着温柔美丽的太太一起来吗……

 

他没意识到自己发出了笑声。

 

“日向君想到什么有趣的事了？”狛枝回头问他。

 

日向摇摇头，他想他现在的笑容一定比照片上还要蠢。你的存在就是我觉得快乐的事，他在心里回答。即使对你来说并非如此。

 

————

 

等到真的毕业了，日向反而觉得没什么实感。

 

他如愿考上了想去的大学。他到最后都不知道狛枝以后回去哪，也没有问狛枝的联系方式，在学校的最后一天他也只是和狛枝很普通的告别。不管怎么说，这段绵长的暗恋该结束了。

 

在等待开学的日子里，左右田因为闲得无聊总是叫他出去，通常还有二大和田中。有次左右田随口问他上的是哪所大学，他回答后左右田一脸惊讶：“你小子这么厉害啊！早点知道上次就能告诉狛……”

 

“啥？”

 

“上次在路上碰见狛枝就聊了一会，他还特地问了问你的事。我还奇怪你怎么没告诉过他——”

 

因为狛枝也没问过啊。“这有什么好说的啦……”

 

“你不是喜欢他吗？”左右田露出坏笑，“开玩笑的。啊，说起来我还问他是不是真的喜欢你，你猜他说什么？”

 

如果当时他也在，一定会提前捂住左右田的嘴。反正肯定是没喜欢过、只是朋友之类的话吧，他尴尬的想找个地方藏起来。

 

但心里有个地方却在期待答案。

 

“他说他曾经喜欢过你——”

 

时间在那一刻静止了，只有他的心脏快从嗓子里跳出来了。如果他没听到后面那句的话。

 

“——不过后来不喜欢了。”

 

时间重新开始流动。

 

没人能听到他内心的嚎叫。

 

“……日向？”

 

毫无预兆的，他的眼睛被涌出的泪水淹没，什么都看不见。他想他最终明白了原因，而他已经永远错过了他。

 

这就是故事不幸的结局。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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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抱歉是这样一个双向暗恋变成单向暗恋的故事……！

补了一个后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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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声

 

彼时日向已经大学毕业。他的头发又长成几乎到肩膀的长度，在照完毕业照后他决定自己动手剪掉它们。他看着自己的发型重新变成短短的模样，感觉回到了许多年前。

 

在那个高中最后的假期他曾想过，未来他也许会忘掉狛枝，也许会喜欢别的人，只是直到现在哪种可能都没有发生。

 

他恐怕已经在狛枝身上透支了一辈子的热情与专注，以至于再也没有人能再让他如此心动了。

 

他换过几部手机，但那条短信还是好好的保存着，每次都会备份到新手机中。

 

「我是你喜欢的人哦。」

 

他点开那条信息，选中了发件人的号码，手指又在屏幕上犹豫了许久。

 

他还不想放弃。即使他知道狛枝只是曾经喜欢他而已。

 

他最终按下了拨通键。

 

“是……日向君？”

 

日向听到了电话另一头响起他一直想念的声音。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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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后续<久远的回响>点这里

一开始构思的是想写一个普通校园里的暗恋故事，日向有点接近预备学科然后狛枝没有经历过那些不幸的童年所以也更受欢迎一点，狛枝有那种没有副作用的小小的幸运

然后……写着写着就觉得如果一个人一直心想事成，可能就会对周围一切都没什么兴趣，比如狛枝一开始就跟其他所有人都是朋友了，只有日向君对他来说是新的，所以对日向很感兴趣，等到他发觉日向也喜欢他还比他想象的要更加喜欢他的时候，就突然觉得（自认为）日向失去了吸引力，然后就……（但其实还是喜欢日向的（因为没有写狛枝视角所以稍微说一下（

总之写的比较纠结（（

不过感觉等两个人都毕业了以成熟的社会人身份重新开始大概就不纠结了？！

对于我这种大学都毕业好久的老阿姨来说写高中生恋爱还是好难！！请多担待- -！

总之非常感谢能够看到这里！/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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