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ucFy 幽暗城二楼

旧梦

4K字END

※日向君有一个“梦中情人”。

没有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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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爱你。”故事起始于这样一句话。

 

现实中并没有人对日向创这么说过。他单身，关于爱情还有些美好的幻想，却没什么明确的目标。平日在社会中扮演一个默默无闻的小职员，生活不会更坏也不会更好。

 

然后他忽然在梦里听到了那个声音。

 

那时他正在忙一个项目，接连好几天都梦到自己被无穷无尽的工作文件压得抬不起头，又或是时刻面对领导那张五官都挤在一起的脸。等到工作告一段落，他以为自己终于可以睡个好觉的时候，梦里却出现了持续不断的人声。

 

起初日向觉得烦躁，因为人声模模糊糊的，他听不清对方说了什么，后来他能辨认出一点简单的短语，像是“你做的很好”、“你很优秀”以及“我爱你”。

 

听到最后这句话时他立刻惊醒了，醒来后心脏还扑通扑通地狂跳不止。

 

后来这个声音就时常来他的梦里晃悠，“它”好像是个漂浮在自己周围的幽灵，知道自己的一切动向，又有说不完的话对自己说。日向可以和它从学生时代说到社会百态，它会夸奖他，也会安慰他，甚至他生病时那个声音还会说“没事的，你可以休息了”之类的话，等到第二天他真的觉得身体清爽了不少。

 

渐渐的，它对日向产生了压倒性的统治力。偶尔它会问日向一点私人性质的问题，日向当然如实回答，他经常怀疑对方其实什么都知道，这些询问都是毫无必要的，但他喜欢和这个声音说话，一切交谈都是令人舒适的，它每句称赞都是那么真挚，让他也不由变得自信起来。

 

这样的美梦持续了一段时间，日向终于主动问出了第一个问题：“你是谁？”

 

而对方第一次沉默了，直到他醒来都没有再听到声音。第二天夜晚也是，第三天也是。

 

在有那个声音陪伴的日子里，就连枯燥的工作也变得可爱起来，他在人生中第一次感受到被什么人无条件地爱着的感觉，苦咖啡能尝出甜味，淋冷雨也像春风拂面。或许是他的问题将对方吓跑了——可他坚信那并不是自己臆想出来的幻象，它是真实存在的，只是暂时不想告诉自己而已。

 

因为它缺席了他的夜晚，在白日里他就加倍的思考起它的事。终于在某天它的声音重新出现了，“我爱你”，它依然以这句话作为开场白，“我是狛枝，你在找我吗？”

 

狛枝，日向在心里重复了一遍，害怕他醒来后就忘掉这个名字。“是的。”梦里的他迟疑地回答，他还想知道点关于狛枝的其他事情，你在哪里？你是什么样子的？——你为什么会爱上我？

 

他是笑着醒来的，并不记得他有没有问出那些问题，只有狛枝的发音清晰得仿佛还在耳边。他迅速拿起放在床头的手机，将这几个音节输入到备忘录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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狛枝狛枝狛枝狛枝狛枝。

 

这几个音节在日向脑子里过了一遍又一遍，他想自己一定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可是却什么都想不起来。

 

而后的某一天他忽然灵光一闪，有什么东西从记忆之海里钻了出来。

 

是那个隔壁高中的男生！日向想起来，因为他有一头白色的头发所以日向注意过他，他的同学们就是称呼他为“狛枝”。

 

他立刻给七海千秋发了一封邮件。

 

这个粉头发的女孩是他唯一认识的一位同样来自隔壁高中的学生，也是他到现在还保持联系的唯一一个学生时代的朋友。那所高中是市里最好的私立高中，而他在的公立高中里每个班能出几个考上大学的人就谢天谢地了——万幸的是他在这所高中里算是最优秀的人，不幸的是大学生活又让他认识到了更大的差距。

 

收到回信的时候，日向脑中浮现出七海时常挂在脸上的温暖微笑。从她那里日向知道了狛枝去了另一个城市上大学，后来就留在那里了，她还贴心地将狛枝的住址也发过来了，也许是因为她这个好班长在毕业后依然关心着她的同学。下次要买新发售的游戏送给她，日向想，她现在如愿成为了游戏设计师，工作顺心却忙碌，还能抽时间帮他的忙实属不易。

 

下班回家的路上他路过了自己的母校，再往前走又来到了狛枝所在的高中的门口，一如他高中三年里的每一天。在这条街上他与他梦里的人无数次擦肩而过，而现在他决定走出那一步。

 

日向的做法是立即订了火车票，又买了个新的旅行包，收拾行李的时候他在回忆狛枝的模样，却发现自己只记得他白色的头发。无所谓，他这么觉得，他不会因为外貌而喜欢谁，他爱上狛枝是因为狛枝爱他，无缘无故却又无比深情，他也甘愿背负这痛苦又甜蜜的秘密。

 

“我就要去见你啦。”睡前，他对着自己的枕头说。

 

狛枝仍旧准时出现在他的黑夜里，他们还是无话不说，但日向并没有透露自己的行程。他记得自己问他叫什么的时候对方就消失了，或许他是个害羞又腼腆的人，只敢在梦里对自己说爱。

 

但是他明白，狛枝一直都知道他在想什么。狛枝最近的话更多了，他还在不停地传递着他无条件的爱意，他说“我爱着你内心深处沉睡的希望”，日向不知道那是什么，但如果狛枝能看到的话，那么就一定存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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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因为心情很好，日向在火车上睡了个安稳的午觉。到达的时候就是傍晚了，找到具体的地址又用了几个小时，当他真正站在写着“狛枝”门牌的屋子前时天上已经挂满了星星。

 

他敲门的时候还在思考太晚打扰别人的问题，又想到狛枝是那么喜欢他，肯定不会在乎这种小事。

 

门里面的狛枝穿着一件松垮垮的毛衣，头发乱糟糟的，眼睛正半眯着打量他这个不速之客。

 

“我来了，”想到这个人在梦里说的话，他脸上无法抑制地绽出笑容，“我找到你了。”

 

“抱歉，”狛枝迷惑地眨了眨眼睛，“你是？”

 

他想自己认出了狛枝的声音，比梦里更清晰，也更沙哑。“嘿，别开玩笑啦。”他把自己的旅行包卸下来，狛枝下意识地接住它，仍旧愣愣地站在原地。

 

“你不让我进屋吗？”日向问他。

 

狛枝为他让开一条道。房间不大，也没放什么东西，天花板上的吊灯发出的强烈白光晃得他眼睛疼。他使劲揉了揉眼睛，看到狛枝还是一动不动的。

 

“我来了。”他再次重复。

 

狛枝才回过神来：“抱歉，我是个记忆力不好的渣滓……我认识你吗？”

 

日向被他过于自谦的说法惊吓到了。可是……他没认出自己？这怎么可能，但狛枝现在正绕着他转圈，左看看右看看，那副好奇又惊讶的模样一点都不像装出来的。

 

“我认识你。”他坚持说，同时开始思索能证明这句话的证据，“你看，你告诉过我你叫狛枝。”

 

“是吗？”狛枝漫不经心地回答，“哦——你是便衣警察吧，为了调查我的？”

 

日向真的有点焦躁了，但随即他又安慰自己，他们只在梦里交谈过，狛枝只听过自己的声音，并没有实实在在地见到自己。“不是，”他充满耐心地解释，“我梦到过你，我们说过很多很多话，你不记得吗？”

 

狛枝夸张地捂住嘴。

 

“这是什么新奇的表白方式吗？”

 

“不、这、不对、我是喜欢你、但是……”

 

“你真是个奇怪的人，”狛枝尴尬地笑了笑，“我第一次遇到有人会闯进一个陌生人的家里，还对他说‘我梦到过你’……我这种垃圾怎么可能有人喜欢呢……”

 

刚才还盘踞在日向心中的喜悦感渐渐冷却了。他为什么不认识我，是哪里出错了吗，他不是狛枝，还是说他记错了那几个音节，又或者是有另一个同名的人存在。

 

他不知所措地躲开狛枝探寻的视线，目光恰巧落在房间角落摆的书桌上。桌面上放着一台显示器，边缘贴着HOPE几个字母组成的贴纸。显示器下面有一个包装得很精致的礼盒，看文字说明是一盒草饼。

 

他的心脏又开始扑通扑通地跳动，就像他第一次听到狛枝说“我爱你”那样。他们的对话里谈论过自己最喜欢吃什么点心，他称呼过自己为希望。

 

“骗我很有意思吗？”日向轻声说，“你就是他，你为什么不承认？”

 

“我……”

 

“我知道平时都是你在说那句话，但是相信我，我也爱你。”

 

“我相信你，”狛枝的语气听上去有点无奈，“我看得出来。”

 

日向并不在意。他千里迢迢赶过来就是为了说这句话，不过鉴于他们过去都是彼此梦中的虚影，他觉得自己有必要重新进行一次正式的自我介绍。

 

“我是日向创。”他低下头，就像第一次去公司面试一样紧张。

 

“……你就是日向创？”

 

他第一次听到这个声音叫他的名字。他以为狛枝终于要承认了，抬起头却只看到对方冷漠的脸。

 

冷冰冰的声音继续传来：“那个提交转校申请的日向创？”

 

“你知道我……！”

 

“我的同学也都知道你，并且都在猜测是哪个不自量力的人会提交那么多次申请，印着你名字的表格都快堆满老师的办公桌了。”

 

少年时的蠢事被挑明了说出来并没有让他难堪，让他愤怒的是狛枝的态度。

 

“你不是他吗？”日向后退了一步。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日向君。”

 

“可是，在我的梦里……”

 

“看起来你只是个得了妄想症的可怜人。”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日向，措辞也不像之前那么客气。

 

日向难以置信地盯着他，又不得不承认一切可能都是巧合。HOPE不是什么晦涩的词汇，说不定他还贴过LOVE、FUTURE什么的，而随处可见的点心盒也可能是公司福利。

 

狛枝好像还有许多句恶语想说，但日向抢在之前恶狠狠地关上他家的门。门板撞上门框的声音终于让他清醒了一点。

 

梦和现实是不同的，狛枝和狛枝也是不同的，你鼓起勇气做的事从来都没有一个好的结果。

 

这个狛枝在他心中一瞬间失去了全部吸引力。构筑起他全部喜悦的梦境崩塌了，不复存在了。

 

他好想回家。

 

————

 

凌晨的火车上没什么人，车厢另一头有个乘客在睡觉，鼾声大得日向都能听的清清楚楚。

 

可惜他睡不着。

 

悲伤、愤怒、以及难以忍受的羞惭爬满了他的内心。他盯着脏污的窗户玻璃看了一会，又低头翻弄起自己的旅行包。他去商店买这个包的时候，整理行李的时候，都没想过他只待了几个小时就要回来。

 

这些钱加起来说不定够他买一件新西服，日向无不遗憾地想。

 

他浑浑噩噩的熬了一宿，回家以后他才迫切的想睡觉，生理上与心理上都是。在脑袋沾上枕头的一瞬间他就睡着了，紧接着他爱着的声音传进他的心里。

 

“你去哪里了？”那个声音问。听上去清晰、沙哑，就像真正的狛枝一样。

 

“我去找你了。”

 

话出口他就感到心口一阵真实的疼痛。梦里是不会感到疼的，他对自己说。

 

“可我没找到你。”

 

“我就在这里，日向君。”狛枝安抚他，“我爱你，我一直都爱着你。”

 

狛枝有了形体，和他看到的现实中的狛枝一模一样，但他笑起来眼睛会弯成一个好看的弧度，显得整个人都暖洋洋的。

 

“再、再说一遍。”

 

“我爱你。”狛枝回应了他的请求。

 

他忽然放心了。狛枝还在，只要他想听，他就会继续重复那句话，一遍，两遍，千千万万遍。

 

理智会告诉他那只是一个虚无缥缈的声音，那只是一句话，醒来就消失得干干净净。他不明白这有什么意义，但又因为没有意义而满足。

 

他会继续过着枯燥乏味的生活，每天都会经历短短几分钟的早餐时间，喝着浓咖啡的下午，忙到筋疲力尽的深夜，最后享受一场与现实完全相反的、瑰丽万千的梦境。

 

这就是意义，这就是一切。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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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感及框架来自于小说《白天的房子，夜晚的房子》中的一个小短篇“阿摩斯”。这个故事的主角也梦到了一个人一直说我爱你，并且也没有找到他。“这就是一切”这句话也是。

 

从狛枝生日前几天开始写的，本来希望能赶上生贺，结果写到自己生日了才写完……

看书的时候忽然想到的，感觉狛枝平时的状态就和天天对日向君表白没什么区别了？（x）然后继续想如果日向君接受他会是什么样的，就……

日向君对不起

写到最后我也觉得没什么意义了

最近比较忙还一直写报告 搞得现在写文手感极差（

 

总之非常感谢能够看到这里！/鞠躬

青年节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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